閩南網3月18日訊 在網絡上搜索“泉州涂山街”,跳出來的相關資訊是這樣的——
“沒人說得出泉州這些路的由來”“涂山街今安在?老年泉州人也說不清”……
現有關于涂山街的報道中,“涂山街”被部門歸類為錯誤標志和不存在。一些年紀稍大的泉州人說,以前在涂門街一帶確實有“涂山街”,但都說不清楚在哪個地段。
涂門街
看完讀者賀瑞東一筆一畫手寫的這篇有關涂山街的來稿,看到山與海的喧囂,街市的熱鬧,消失的市聲,雨傘街的昵稱,心中感慨萬千!
那些埋在傳說里的地名,那些被人淡忘后被歸類為“錯誤”的地名,一定也特別感謝像賀先生這樣為它認真記錄為它書寫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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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后的涂門街清凈寺
山海市場涂山街 市聲最熱鬧
新門街和涂門街的交匯處,舊時叫做涂山街。涂,是海岸灘涂;山,是內地高山。山和海在此地匯合,是古城泉州名副其實的山海貿易市場。
有人取其諧音,叫“雨傘街”,那是在十字路中點,有座與中山北路鐘樓相對應的警察崗亭,造型如展開的大雨傘。也有人叫它“土山街”,說是開元寺筑東西塔,把沙土堆到“土山街”,把石頭堆到“石頭街”。當然,這個夸張的說法不可信。
在涂山街貿易經商的有本地人、海邊人、內山人,還有外埠人。本地人做本地生意是常情;泉州背山靠海,進城賣魚賣蝦的公式蜅人、崇武人也不足為奇。然而永春、德化的內山人,溫州、福清的外埠人,在當時交通不便的年代來一趟泉州,是比較艱難的。他們為何而來?這與涂山街有瓜葛、因緣。
新門街有兩家商行:門牌2號姓賀,商號“瑞興”;從14號至18號三個店面姓李,商號“淡合益”。他們兩家既是親戚,又是同行。他們經營的是山貨淡水商品,俗話叫“烏鰻、水雞(青蛙)鱉”,“淡合益”生意最大,他兼設“鴨仔房”(即人工孵化鴨苗工場)。
這些商品的產地都在高山和內河。永春、德化、安溪、莆田、仙游、涵江,溫州、福清、龍海、漁溪等地的人翻山越嶺、日夜兼程,劃著竹排舢板來到浮橋碼頭,把山貨挑到涂山街,把杉木、木炭和毛竹運到水門巷、竹街集市。而外埠人是駕船到南門新橋碼頭上岸,也來到涂山街。“淡合益”和“瑞興”接待遠方來客,把貨物分配給七城門頭的小商販經營。
涂山街是外地人云集的地方,服務行業也迎來商機。在那彈丸之地,就有幾家客棧,比如“永泉安客棧”“晉南惠客棧”“安永德客棧”,還有“滿堂飯店”“群眾食堂”,碾來廠、洗衣店、竹編工坊、裁縫店,搬運工……
遠方的客人來泉州,必定要逗留幾天。他們到佛廟行香、到大光明電影院(今人民電影院)看黑白無聲電影,到泮宮旁“南志成布行”剪花布綢緞,到桂檀巷買“老范志”神粬,買“太同”煙絲、“源和堂”蜜餞、安溪茶葉、永春柑橘、德化瓷器……
涂門街頭的左側,是孔夫子廟的山門,進山門的那片廣場,是古城最大的市場“中菜市”。它地處市中心,四通八達,商品齊全、應有盡有。天還未亮,市場就人山人海,一片喧嘩,直到下午三四點才逐漸退市。
中菜市入口處有大眾劇場,夫子泉邊有說書場。退市后的中菜市變成“文化廣場”,劇場的鑼鼓開場,說書的講《三國》《水滸》;耍猴子、變把戲、賣膏藥的又紛紛登場。賣瓜子、賣甘蔗、柚甘枝的小販隨處可見,直至日落黃昏,才恢復平靜。
俗話說“入中菜,出泮宮”,就是說,你入了中菜市,必定想從泮宮出口。泮宮那段小路,是地道的美食街,各種閩南風味的美食,煎、炸、燜、炒,鹵面、煎包……擠得這條不寬敞的出口熱熱鬧鬧的。
記得前年,《泉州第一炮》曾講已消失的泉州市聲。商家小販為招攬生意,自編自唱,喊出美妙市聲,如大街小巷的“削刀磨加剪啊”“搏籠乘啊”,然而,最熱鬧的市聲還是在涂山街。
“鱉公還是鱉母??!鱉公一兩賣五角,鱉母一兩賣八角,鱉公行血闖氣,鱉母滋陰補腎……”這首市聲是《瑞興》淡水行喊出的。他有一副天生的男高音,方圓幾里路都聽得清,所以他的生意特別好。如今市聲已經消失,涂山街變得文明潔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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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6年開始改造涂門街(黃百寧攝)
送別親人途中 我見到老涂門街最后一面
我與泉州老涂門街有著一段難以割舍的情緣。
我的家鄉在遠離泉州城80公里之外的一個偏僻山村。這路途,在交通發達的今天,實在算不得遙遠,但在那時那地,泉州城仿佛萬水千山一般,可望而不可即。
老涂門街有我堂伯父的家。堂伯父7歲時成了孤兒,是我奶奶一手把他拉扯大的。幾經輾轉,堂伯父到泉州城謀生,上世紀60年代初,他從房東手里買下涂門街東邊一隅寬不過3米、深15米許的舊瓦房,依次隔成3個小房間。臨街一間做店面,門口有一株高過房頂的刺桐樹。堂伯父在這里給人修理自行車,堂伯母是泉州蚊香廠的工人,他們有一子一女,日子過得還算愜意。
我14歲那年國慶,奶奶帶我到堂伯父家住了幾天。遺憾的是那次我沒能到開元寺,也未踏進與堂伯父家相隔僅百米的清凈寺。依稀記得,清凈寺的大門緊閉,那時的我,壓根兒不懂清凈寺與“海絲文化”“潮漲聲中萬國商”的淵源。還有太多的也許,都與獨特的時代催生的瘋狂與無知脫不了干系。
老涂門街算不上寬敞、明亮,沿街建筑大多是民居式的平房,給人一種滄桑與古老的感覺。然而,于泉州城而言,她聞名遐邇。白天,車水馬龍,熙熙攘攘;入夜,燈火通明,一派祥和。在這樸實無華的長街上徜徉,感受入夜生活的寧靜、安康,我心里油然而生不辭長做泉州人的愿景。
涂門街給我的深刻印象莫過于自行車大軍,由于路窄車多,碰撞事件屢見不鮮。然而,碰撞雙方,只要不傷筋骨,都心平氣和地一笑置之,一聲不響地扶起自行車各奔西東……
那時候,普通人家沒有電視,涂門街上也沒有電影院。每天晚上,堂伯父就帶著我過街串巷,趕至僑光電影院看電影。第一回與城里人坐在電影院里,讓我這個看慣了露天電影的鄉下人很是興奮。每每看完電影,堂伯父還會帶我在街邊飲食攤吃碗面線糊。那香噴噴的泉州風味小吃,我至今念念不忘。
記得是1992年秋的一天,已在外經商的我路過泉州,又一次到了堂伯父家。涂門街除了多些個體商販外,并沒有什么兩樣。后來,泉州城開始舊城改造,就在涂門街開始拆遷重建的那年9月底(編者注:1996年泉州市政府決定對涂門街進行改造),突然傳來堂伯父去世的噩耗……我于送別堂伯父途中,見到了老涂門街的最后一面:蕭條、冷落,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。驀然間,心里涌起莫名的失落與憂傷。
往事悠悠,10多年后,當我再次佇立涂門街頭,眼前盡是流光溢彩、生機勃勃的景象,仿佛“天上的街市”再現人間。堂伯父家連同老涂門街的身影已蕩然無存,唯有那清凈寺依然傲然矗立在涂門街上,印記著老涂門街曾經的歲月。(原文有刪減)洪文輝(南安教師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