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年后,侯東蕾輾轉聯系到王子安的父親,說自己一直在尋找這個有靈氣的孩子,希望做他的音樂老師。
這位老師忘不了王子安雙手落在黑白琴鍵、閉著眼睛讓音符流淌的場景,這本就是愛樂之人該有的模樣。
聽從侯東蕾老師的建議,王子安改學中提琴。弦樂難在音準,盲人敏銳的聽覺反而是優勢。
老師告訴他的弟子,音樂面前,人人平等,只需要用你的手去表達你的心。
但這個13歲才第一次拿起中提琴的孩子,僅僅是站姿,都會前后搖晃,無法保持身體平衡,“當閉上眼睛,空間感消失,身體的平衡感會減弱”。為了苦練架琴的姿勢,王子安常常左手舉著琴,抵在肩膀上好幾個小時,“骨頭都要壓斷了”。
最開始,他連弓都拉不直。侯東蕾就花費兩倍三倍的時間,握住他的手,帶他一遍遍游走在琴弦上。
許多節課,老師大汗淋漓,王子安抹著眼淚。侯東蕾撂下一句“吃不了這份苦,就別走這條路”。
母親把棉簽一根根豎起粘在弦上,排成一條寬約3公分的通道。一旦碰到通道兩邊的棉簽,王子安就知道自己沒有拉成一條直線。3個月后,他終于把弓拉直了。而視力正常的學生,通常1個月就能做到。
但他進步“神速”。6個月時間就從中提琴的一級跳到了九級。
學習中提琴之后,他換過4把琴,拉斷過幾十根弦。他調動強大的記憶力背譜子,一首長約十幾分鐘的曲子,通常兩三天就能全部拿下。每次上課,他都全程錄音,不管吃飯還是睡前,他總是一遍一遍地聽。好幾次他拉著琴睡著了,差點摔倒。
奮斗的激情,來自王子安的陽光心態。這個眼前總是一片漆黑的年輕人,從不強調“我看不見”。他自如地使用“看”這個字,“用手摸,用鼻子聞,用耳朵聽,都是我‘看’的方式”。
他也不信別人說的“你只能看到黑色”,他對色彩有自己的理解:紅色是刺眼的光;藍色是大海,是水穿過手指的冰涼;綠色是樹葉,密密的,像甘蔗汁的清甜味。
他學會了坐公交車從盲人學?;丶?,通過沿途的味道,判斷車開到了哪里。飄著香料味的是米粉店,混著大蔥和肉香的是包子鋪,水果市場依照時令充滿不同的果香。
在車上,他循著聲音就能找到空座位。他熟悉車子的每一個轉彎,不用聽報站,就能準確判斷下車時間。
“人盡其才,有那么難嗎?”在“看”電影《無問西東》時,他安慰自己“只問努力,無問西東”,同時忍不住想象遇見梅貽琦校長,被他錄取。
當第三次報考音樂院校失敗后,母親發現平日里看上去沒心沒肺的兒子,會找個角落悄悄地哭。